原来的军区后方医院一所只有三四名正式医生护理人员也都是从各部队抽调来的,没有接受过医务业务训练。现在懂得一些医务常识,也大都是在实际工作中摸索出来的,远远不能适应抗日游击战争的需要。整个军区各卫生机构的情况大都如此。目前前线战斗频繁,伤员不断增多,扩大部队医务人员队伍,特别是培养和提高医务人员在前线处理伤员的能力,已成为十分紧迫的任务。

后方医院一所改建为特种外科医院后,医务人员增加了很多,白求恩决定加强对他们的培养训练。在每天手术之后,挤时间编写讲义,晚上讲课,让他们掌握医务护理基本知识。做手术时,只要情况允许,就让他们在手术台前,一边手术,一边讲解手术的部位、方法和注意事项。护士长刘小康原来不会做手术,跟着白求恩学了一段时间后,也能拿起刀子做一般手术了,后来白求恩还教他做大手术。经过白求恩的精心培养,特种外科医院的医护人员业务水平有了明显提高。

白求恩并不以此为满足。他认为,他和加美援华医疗队对中国抗日战争的帮助,战场救护固然重要,但主要应是培养人才。即使他们走了,仍能留下永远不走的医疗队。在特种外科医院各项工作就绪以后,他向军区提出以特种外科医院为基地,举办实习周,集中训练团以下卫生工作人员和医务人员。军区领导赞同白求恩的提议,并确定一、三军分区和三五九旅卫生部门的领导、外科医生参加第一期实习周,任命游胜华为实习周书记,刘小康为秘书长。

就在实习周开幕的前一天上午,白求恩在做手术时左手中指被划破了一个口子,因连续手术未来得及处置,手指发炎,肿得厉害。原来扁桃体就已发炎,现在更厉害了,还影响到心脏,到晚上已是浑身发烧。当各分区卫生部长们来看他时,他那根发炎的手指还在盐水碗里泡着。游副部长建议实习周推迟一下,等白大夫身体好了再开幕。白求恩摇头谢绝:“现在是多么需要医务人员,大家回去还要在自己的地方培养一批。伤员是不能等待的,要抢时间。”

1939年1月3日上午8点钟,特种外科实习周按计划开幕了。各卫生部门派来的23名代表、特种外科医院的全体工作人员都集中到村东打谷场上。台前挂着庆祝实习周开幕的旗子,来宾代表上台致了祝词,白求恩讲了举办实习周的目的和意义,游副部长在会上号召大家保证完成实习周的学习任务。

开幕式结束后,参加学习的23名代表都穿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和工作帽,集中到护士办公室。白求恩对大家说:“在这个实习周里,我们采取一种新的学习方法。学员分招呼员、护士、医生三个大组,每个人不分级别、职务,都要从招呼员做起,然后当护士,当外科医生,要熟悉医院每个岗位的工作。”

每个学员第一天做什么,用抓阄的办法来决定,抓到什么做什么。军区卫生部的游副部长抓了个“护士”五九旅卫生部顾部长抓的是“招呼员”。开始,每个学员按抓阄的顺序去做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之后,依次升(降)职务,招呼员升护士,护士升医生,医生降为招呼员,依次循环。白求恩进行检查指导。以后的几天,上午白求恩带着学员们检查病房,处置各类伤病,讲解诊断处置方法;下午做手术实践;晚上集中讲课。主要课程有《离断术》、《腐骨摘除术》、《赫尔尼亚手术》等。白求恩每天做手术示范,边做边讲解,并让学员每人做一至两例手术。手术后让每个学员开10个处方,他一一细心修改并加以评述。他自己也开了10个处方,让学员们学习研究。

在学习周里,白求恩对学员的要求十分严格,教授技术知识十分细心。学员们也很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争分夺秒地刻苦学习,进步很快,大家都感到“空空而来,满载而归。”

在实习周期间,白求恩还与三五九旅卫生部政委兼医务主任潘世征发生过一场误会。实习周开办前,白求恩在五九旅后方医院的病房里发现一名上肢负伤的伤员因没及时上夹板,右臂已变形块牙状的长骨暴露在外面伤口散发着恶臭。白求恩非常生气地质问:“这是谁干的?”潘世征知道这个伤员是刚参军到医院的一个看护兵护理的,自己是卫生部政委,应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就上前回答是他干的。白求恩对他严厉地批评道:“假使一个连长丢掉一挺机关枪,那不消说是会受到处罚的。可是,枪可以夺回来,而一个生命、一条腿失去以后就不能再挽救回来。”

潘世征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那个伤员的右臂不得已被锯掉了。为此,白求恩对潘世征产生了误会。当王震旅长派潘世征来参加实习周学习时,白求恩当场毫不客气地说:“请你回去告诉王旅长,我认为他派你来学习是错误的。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学生。”

实习周开幕前的晚上,正好有一位同志请假,潘世征接受大家的建议,“冒名顶替”那位同志留了下来。白求恩当晚未发现这个“秘密”,第二天中午在检查一间病房时,看见这间病房清理得特别整洁,伤员护理得也很周到。正想问这个病房的招呼员是谁,这时潘世征端着打满水的脸盆进来,准备给伤员洗脚。白求恩这才知道是潘世征负责这间病房,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医生,护理工作怎么会干得这么好呢?

董翻译见状,就趁机把潘世征从小放牛,14岁参军,在部队卫生队、医院工作的经历介绍了一番,并告诉白求恩:潘主任是一位工作认真负责、学习十分勤奋的好同志,在旅后方医院发生的事是位刚参军的小同志干的,潘主任主动承担了责任。白求恩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潘世征。

几天来,白求恩观察到潘世征不仅招呼员做得好,讲课时用心听、仔细记,实习时又当众成功地做了难度较大的手术,终于彻底改变了对潘世征的看法,心里感到愧疚。白求恩手把手地教潘世征做大手术,帮助他整理手术图谱,耐心地给他讲医学理论,使潘世征的业务水平提高很快,成为一名著名外科医生,先后担任了解放军卫生部门的多个重要领导职务,直至军事医学科学院副院长。

白求恩为这个误会,专门给王震将军写信作了自我批评。

1月13日,特种外科实习周圆满结束。白求恩为每个学员发了实习合格证,还把这次实习周的情况总结打印出来,让学员们带回去,培训各自所在部队的医务人员。游副部长在结业仪式上要求各分区回去后都要举办特种外科实习周,把敌后游击战场上的战伤救治工作水平大大提高一步。一分区马戏团专程到杨庄为实习周进行了慰问演出。

为了培养更多的医务人员,白求恩后来在军区领导支持下,在特种外科实习周的基础上,建立了军区卫生学校。